从刘兰芝刚出场时的叫板“来了”,人们就可以听出带有忧郁的心情,表演上姜亦珊采用的是战战兢兢的身段和恐忧的眼神与表情,念白亦是轻声细语。在娘家妈面前,亦珊唱出的词“精诚致金石开雾散云消”,是对婆母充满真诚与尊重的语气,把这个“三从四德”观念下的少妇纯善的一面演绎出来。善却被恶欺,归婆家后又遭斥责,婆婆利声“回来”,演员马上以颤抖回应十分自然贴切。在“织绢”的重头戏中,亦珊将“那焦郎他本是庐江小吏,每日里在公府常见相稀”,唱得情感充郁,满宫满调,不断引来阵阵喝彩。“放灯”一段的表演更是精到,演员充分利用做表的艺术手段展示了“做媳妇实在难为”的窘境,手举灯却放在哪里都不行,都会遭遇利声呵斥与挖苦贬损,惊吓的表情,惊恐的眼神,足下的步,身上的抖,媳妇与婆婆在不大的空间里演绎“二人转”,但绝不是插科打浑的东北民间表演,而是一种精神上的摧残与凌辱。表演的逼真,二位演员的配合默契,让人不由得深深进入剧情,替兰芝抱屈鸣不平,既使焦母自讨无趣的尴尬也让无法使人大笑一场。这里姜亦珊在递灯、接灯时的眼神与身段,行走时的水袖衬托、碎步,都在规定情境中让主题得以充分的表露,也反映出演员扎实的功底。
其实,封建观念的代表人物不只焦母一人,指望嫁妹发财的刘兄,强纳妾的朱史,只知愚孝而顺从母亲的焦仲卿均在此列,从而引发刘、焦二人虽山盟海誓不嫁不娶却无奈双双投水殉情的千古悲剧。
当然看此剧并非是批判封建观念的活动,是欣赏艺术,看演员的表演是否能引人入戏。姜亦珊在后半出的“望官人切莫要灰心自弃”,唱出了对丈夫的一片深情,“耳听得樵楼鼓催命三声”表达了对强逼出嫁的抗争,发出了“公道何在,理在何方”的质疑,唱得情感充沛,尤以拖腔引人入胜,观众席上掌声四起。至投水一段,相爱却横遭拆散的二人决心以清流“冲洗数载的悲伤”,情至深处,观众在悲痛,喜悦和满足的复杂心情中久久鼓掌叫好致意。这天,通州文化馆满坑满谷,不少戏迷自南城、西郊、北郊赶来欣赏。纷纷称赞演得太好了,重现了当年《白毛女》演出,有战士欲开枪打台上黄世仁扮演者的场景。
姜亦珊常演的戏中人物多是金枝玉叶的郡主、公主,大气端庄,但当她出演《打金枝》时,又显露出了其喜剧才华,在悲剧《刘兰芝》中饰演这样一个人物,对她是第一次,又是首场公演,取得了圆满成功,说明姜亦珊功底扎实,可塑造性强,不愧为剧院领军人物,梅花奖得主,愿亦珊不断高攀艺术高峰。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,全国普遍开展忆苦思甜教育,那时使用最多的词句是“在那万恶的旧社会”,控诉地主老财和不法资本家剥削压迫劳动人民的罪恶。其实,万恶的旧社会还包括往上朔被鲁迅称为“吃人”的几千年封建社会,封建礼教亦是一条枷索,强迫女性缠足、家庭中奴役、欺辱媳妇等陋习,让人也喘不过气来,京剧《刘兰芝》就是其中一部反映此状况的形象作品,孔雀东南飞的名篇变成了形象的演绎,2017年6月2日梅花奖得主,宗张学梅的姜亦珊首次演出的此剧便获得了戏迷的高度评价,一些观众红了眼眶,心中悲愤,恨不得把恶婆婆揪下台来,打骂一顿出出气。其实,这位恶婆婆是封建礼教的代表而已,她既是加害人也是受害人,名丑梅庆阳把她演得十分刻薄无理,姜亦珊通过唱念做表把刘兰芝的善良、贤淑,无限制的忍让演到了极致,赢得了观众的高度同情,也使自己的表演艺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。
再回到文头的观点,“一唱雄鸡天下白”,封建社会奔溃了,当今欣赏这出戏,除了享受国粹艺术外,还为后来人肃清封建残余,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贡献了一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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